雍正七年,秋。

    春种秋收,雁过留声。

    前一夜下了场不大不小的雨,雨水冲刷了肥土肉虫,无风却凉丝丝的入骨。清雅简朴的小院子里种的花儿略显颓势,应季的几朵倒是身姿曼妙的伸展着,连挨着的露珠都显得格外亮色。有些娇贵的,长在花盆里的,早就被人捧到廊下照顾。相比之下,那些任风吹落的花叶杂草狼狈不堪四处散乱,由着早起的奴才洒扫干净。

    最矜持娇贵的,莫过于摆在窗台上雨后更艳的长寿花。

    团团簇簇的淡粉色,花蕊处却更见红艳,只是相较但不算太浓烈。淡妆浓抹总相宜,映着鲜绿翠叶更有朝气和柔美。

    这长寿花来到院子里一个月,全靠主子用心栽培,就为了搏美人一笑的。奴才查干起来看了好几遍,发现花盆有挪动,她走近去一看正巧看到缩在窗后不修边幅的主子。才要提起声来喊,眼角瞧着垂下的帘子,她凑进去压着声色,“格格要起来吗?”

    才起来人都是懒洋洋的,加上昨天出去打马逛园子出了汗,回来就拉着一同散去妆容沐鸳鸯浴。如今塔娜披头散发的裹着被子靠在窗边发呆,唇色浅淡。手指漫不经心的戳了花瓣一下,看它颤颤巍巍不甚娇怜,眼眸不由眯了起来,“再等等。”

    查干见她心情很好,准备返身叫伙房里备早膳,却听主子轻轻的哎了一声。

    “内院都起来了?”

    “老爷早早就出门当差了,夫人也才起,说格格闲着就出去挑点好看的首饰。”

    “嗯,这几日嘴淡,你让伙房准备辣干面,还有糯米团。”

    查干低声应下。

    她脚步很轻,挨着窗边的塔娜都几不可闻,里面的人却撩开帘子。乌发素色如画,眉眼柔软细细,未语人先笑,“姐姐。”

    塔娜回首,“吵醒你了?”

    “怎么会?是姐姐不在,有点不习惯。”

    塔娜裹着被子走过去,离着床榻还有两三步远,床上就伸出一双手来牵住她,“还好,还是暖的。”

    “有我的小玉儿捂了一夜,这么辛苦她哪敢不暖?”

    十四岁的姑娘手纤细如玉,牵着柔润,塔娜将这小巧柔荑反手握住。

    才睡起时两颊微红,凝玉垂首莞尔,她连忙拉着塔娜身上的被子一角把自己蜷缩进去。长发披散,首颈相靠,又连忙把那只手放到塔娜掌中,“我陪姐姐一起去挑可好?”

    “果真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那自然好。”

    塔娜有些欣喜,顺势把小姑娘搂住。外面奴才听到动静,便络绎不绝的进来伺候。

    在这个封建朝代里,塔娜刚来的时候很是痛苦,但后来也万幸自己是胎穿。孩子年纪小,睁不开眼睛不会说话,手脚发软不能行走,这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去了解熟悉当下,并学会怎么做一个懵懂的孩子。

    上一回是正儿八经的汉人,这回她的阿玛出生蒙旗小贵阶层的嫡次子。在京城很普通的门户,想要出人头地很是艰难。阿玛额尔吉图无法耐心读书科举,也并非嫡长子,家中无法给到太多的帮助。当时正是先帝康熙爷晚年时,朝中渐渐出现不应有的败像,九龙夺嫡更是惊险无比。额尔吉图仗着自己混迹在兄弟朋友之间的关系,竟然偷偷的使了银子,投了六部中小小的员外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