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几天一直下雨,雨打在老房子的瓦顶上,一夜雨响。

    谭家老屋自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之后就没住人了,一直有人打点,中间荒废了几年,谭老先生近两年又托人将内里重新修缮,没来得及进去住,人就走了。

    “你说爷爷做这事有意思没意思?”

    谭念远靠在新修的石柱子上,厅堂里垂着白幔,停灵处点了蜡烛,灯影幢幢。

    他面色无悲无喜,说:“十来岁打这走了,几十年没回来,死了还要埋回来。”

    有意思没意思?

    为什么非得回来?后来过往几十年的时间都不够抵消那十几年的记忆么?

    谭申没回答,周围的白晃得人眼晕,他的视线落在正跪在灵前烧纸钱的人背上。

    回来后他被人领去穿了孝服,几个大人陪着老太太在佛堂里念经,匆匆打了个照面,预想的情景都没发生,没人在意多了个人。

    女人一身素白,谭申在这站了半个小时,她跪了半个小时,人来来去去,渐渐稀少,她一直跪在那里。

    谭申看不过眼了,走过去说:“没人了,别跪了。”

    谭念远听见眉头一动,默默旁观。

    孔渔舟往盆里又添了几张纸钱,扶着膝盖艰难站起来,谭申就在一旁看着,他只觉得孔渔舟看起来又消瘦不少。

    孔渔舟在一旁坐了会儿,不敢离开太远,谭申拿起桌上元宝往盆里丢了几个,忽然听到一声怒骂:“人呢!怎么没人守着!”

    老太太拄着拐杖从里屋出来,看见灵前没人气得不行,一个中年男人扶着她劝她消气,男人模样面熟,谭申认出来了,是他许久未见的父亲。

    谭元立平淡对孔渔舟说:“你过去守着。”他看见了谭申,谭申冷漠回视,两人没说一句话。

    孔渔舟一直一言不发,又跪到了灵前。

    老太太说:“念远跟我到屋里坐会儿。”

    “诶。”

    谭念远脚步轻快跟着老太太走了,谭元立陪着,从始至终都把一边的谭申当成了隐形人。

    晚上要守整夜的灵,守三天,不见别人,灵堂里只有孔渔舟。

    谭申站在她边上:“他们人呢?”

    “休息去了。”孔渔舟说。

    “你也去休息。”

    “你去吧,我在这守着,”孔渔舟说,“你就待这几天,不管他们说什么你都听着,毕竟是你爷爷,走了要来送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