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易郡庭说你左手还伤着。”

    相重镜不明所以:“我的手当年不是被首尊亲手废掉的吗,您不记得了?”

    宿蚕声脸色极其难看,他嘴唇轻抖了一下,艰难道:“别这样叫我。”

    无论是相重镜带着冷意的眼神,和对他疏离的称呼,都让宿蚕声难堪得无地自容。

    “哦。”相重镜只当他不喜欢自己的阴阳怪气,顺利转变了个态度。

    相重镜冲他弯眸一笑,笑容恍如六十年前,好似光阴从未流逝,熟稔地唤他:“蚕声。”

    他虽笑着,眼底却没有半分温度。

    显得更讽刺了。

    宿蚕声一怔,神色比方才更加苍白,他闭了闭眼睛,不想再看相重镜全是嘲讽的视线。

    “你不必来寻满秋狭。”宿蚕声低声道,“我为你将伤处剑意散掉。”

    他知道相重镜有多招架不住满秋狭过度的痴迷,也知道若非逼不得已,相重镜根本不会来无尽楼受满秋狭痴缠。

    相重镜闻言愣了好一会,才笑着道:“不必劳烦首尊了,我这个人还是挺惜命的。”

    宿蚕声倏地张开眼睛,不可置信道:“你以为……”

    这个时候宿蚕声终于明白过来,相重镜这般躲他并非是因为怨恨,而是怕自己会像六十年前一样对他狠下杀手。

    宿蚕声心脏都要紧缩成一团,一句“我没想害你性命”几乎就要说出口,但就在脱口而出的刹那,六十年前相重镜浑身浴血被封入石棺的场景骤然浮现在眼前。

    一瞬间,他再多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了。

    宿蚕声的心越来越沉,几乎陷入了绝望。

    被活生生关了六十年的相重镜,害怕、记恨他们,不是最正常的吗?

    设身处地地想一想,若是他遭遇了这种事,若手中有剑,肯定一剑就削了过来。

    ——不过方才相重镜认出他后,也真的一剑劈来,毫不留情。

    宿蚕声不想相重镜再对自己产生误会,但更加不想让相重镜知道,他之所以受了六十年的苦,全是因他和晋楚龄的无知和眼瞎。

    这个时候,宿蚕声才发觉,相重镜有时在看他,有时在看酒,但余光却始终没从自己腰上的剑上移开。

    他坐在桌案旁的姿势看起来慵懒,但腰线紧绷,剑上两簇幽火隐约受他牵引,似乎自己的剑一动那火便会猛窜过来,将他烧成一把齑粉。

    相重镜全身上下全是对待仇敌的防备,看着他时眼底更是掩都掩饰不住的厌恶。

    宿蚕声如坠冰窖。